屋内。
“是谁？”向征扒着窗台想往外看。
“你不认识。”向尽书锁了窗子，刷地一下拉上窗帘。
她现在还不准备告诉向征他爸的事儿。说起来，她走得匆忙，连人家名字都没来得及问呢。等到回来的时候，她才想起，随随便便进入别人的精神域是非常冒犯的行为。
四舍五入……等于她又强了他一次。
怪不得一副那种我见犹怜、哀莫大于心死，却让人恨不得狠狠蹂-躏的表情。
啧！
不过这些她都不准备跟向征说。这孩子太聪明，学什么都学得快，她可真不希望儿子跟她一样满脑子充满颜色。
自从改善生活以来，他比之前长得更快了，抱上一会儿就会觉得腰疼。
与个头同时增长的，还有他的精神力。刚才就是他说“屋外有奇怪的东西”，她才开窗看的。
不过，这是因为父子血缘，还是虫族的种族天性，这就不得而知了。
“狗蛋，我有话问你。”
向尽书跟他面对面，都盘腿坐在旧被单铺成的地毯上。
向征立刻喜笑颜开，顶着两个甜甜的小酒窝贴到她身上，山路十八弯地喊道：“妈~妈~~”
向尽书直觉有猫腻，立刻扶起他：“坐直了，别撒娇。”
向征“嗯”了一声，垂头丧气道：“我不是故意的。”
“怎么了？”
“我尿尿了。”
“……在哪儿？”
“你枕头上。”
“……”
向尽书瞪了他一眼，给他穿好纸尿裤，又把枕头泡在水里。
“你不高兴了？”向征扒在水池边，“因为谁啊？”
向尽书挑眉：“你。”
“不是我呀。”向征疑惑道。她刚才想的根本不是他啊。
向尽书眉头一跳，拉着他坐在地上，继续刚才的话题：“你知道精神力是什么吗？”
向征咬着唇：“不太知道。”
向尽书想了想，用精神力试探地伸入向征的精神域。
向征呆愣地“啊”了一声。
“头疼吗？”
向征摇摇头。
“那是什么感觉？”
向征偏过头想了想，正好望见桌上的灶，用手比划道：“就是那个，啪一下，点火的感觉。”
向尽书想了想，还真是挺形象的。
“那你试试用精神力探入我的精神域呢？”
“我不会……”向征泄了气，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向尽书叹了口气。
人类的精神域准确来说是激活后的大脑产生的某种场，而虫族的精神域则建立在他们脑内的精神核上，是一个专门部位，不论从精神力的强度还是运用上来说，比人类都略胜一筹。
人虫结合的产物，到底有没有精神核，这是一个问题。
这时候要是他爸在该多好，都不是一个种族，让她怎么育儿！
“我教你，你试试。”她决定把《人类精神力应用导则》上的内容一条条告诉向征。
“首先，看着我，专心看着我。”
“其次，你平时是怎么知道我的想法的，想象那时候的感觉。”
“心无杂念，不要说话……”
“接下来……”
没多久，“啪”的一下，她的脑中好像有一个火花迸开，又像是被针戳了一下。向征“咦”了一声，茫然道：“是这样吗？”
“对，很好。”向尽书使劲揉了一把向征的卷毛。
不知道是不是她平时很少表扬他，说完这话，向征特别高兴地扑了过来，在她怀里哼哼唧唧，哼到一半抬起头看了一眼，见她不讨厌，又更努力地哼唧起来。
于是母子两人你来我往，用精神力玩“戳戳乐”，玩得不亦乐乎。
向征到点睡觉，向尽书照例打开电脑刷论坛。今天登陆的速度特别快，几乎是一想到“登陆”两个字，就进入了登录界面。
难道是跟向征的“戳戳乐”起了作用？
这崽子还有点用嘛！
每天饭后是论坛流量的高峰期，一路上人很多。有不少人都在谈论上次巨狼兽闯入的事。
“好端端的怎么闯进城里了？”
“听说是虫族控制的，最近又要有动作了。”
“是不是追什么人啊？我记得万木城有一批俘虏来着。”
“小点声啊，万一附近有虫族……”
“哎？他们也能上论坛么？”
“这有什么呀，连身份卡都能伪造呢！”
向尽书心下微动，竖着耳朵听了几句，便匆匆往那个虫族宠物店走去。意外的是，店竟然关门了。
“店主今天没上线，她说要去连山玩。”一道软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转头一看，是一个和服软妹，头顶的ID是：【小哥哥快来亲亲抱抱举高高呀】
向尽书：“……金卓？”
和服软妹的表情变了，嘴里秃噜秃噜往外冒脏字：“卧槽你怎么知道！老子掉马了？！不对，你他妈谁啊扒我马甲？”
“……”一猜即中，啧！
“向尽书。”
“……哦。”
“你跟店主很熟吗？”金卓歪着脑袋好奇道。
“买点东西。”向尽书用碗口粗的胳膊推了他一把，“你别这种表情，恶心。”
金卓顿时大笑起来，娇小的身子贴在她壮硕的胳膊上，矫揉造作地晃着她的胳膊：“书书姐，我们一起去连山玩好不好呀，你不去人家超伤心的嘤嘤嘤……”
向尽书：“滚。”
金卓：“好嘞！连山等你哟么么！”
和服软妹踏着小碎步跑了，边跑边喊道：“不去的话尾款就没啦！”
向尽书：“……”
连山，后台。
金卓一脸无奈地望着面前全副武装的女人：“我说，你是嫌我穷吗？犯得着在这儿给人当猴看？”
“兼职而已。”向尽书面无表情地套上头盔。
不用他说，她自己也会来，除了来找店主，她还想临走前捞上一把。临近秋冬，人潮开始陆续往东迁移了，他们过几天也要离开，走之前很难再接到任务了，她得想点稳定的收入。
虽然这个活儿也干不了几天，但起码能攒下点钱。
“哎，你那儿子，走之前给我们见见呗？”金卓忽的道。
向尽书“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向征的眼睛一天比一天明显了，得赶紧从店主那弄一个薄膜。
一场终了，向尽书胜。
其实结果没什么意外，她观察了半天，选了一个挑战难度低的对手。兴许是之前看了她的比赛，对手笃定她精神力很弱，没想到打斗时被摆了一道。
“你是中阶？”对方一脸惊诧。
“嗯。”上次在金卓那测过，结果比她想象得要好。
比赛干净利落地结束，但向尽书没有下场。
上次连山被巨狼兽袭击，表演场那边的擂台毁了，正在维修，所有的格斗比赛都挪到了竞技场这边的场地。她环顾四周，人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店主，他也没有自我介绍，她根本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想了想，她喊道：“靛青？”
这是店主朋友的名字，如果店主在，一定能被吸引过来。
有人吹起了口哨：“这儿呢！”
向尽书眼刀扫过起哄的那人，继续在人群中搜寻。
“靛青。”
这次声音大了一些，但仍然没人答应。
向尽书目光扫到角落，跟一人的视线隔着面具对上。她盯着那人，又喊了一句：“靛青？”
那人后退了一步，飞快地钻出门外消失了。
躲她？
向尽书纵身跃下擂台，推开人群，朝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追去。那人跑得很快，她匆匆跑入后台，只见到一片衣角消失在转角的更衣室。
她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男”，拍了两下门：“我进来了？”
没有回应。
她推开门，先飞快地看了一眼黑乎乎的窗户，确定没有人逃出去的痕迹，再反手把门关上。更衣室里面一间是冲水的淋浴，外面是更衣柜和厕所，中间只用一层帘子隔开。
向尽书“刷”地一下拉开帘子。
空空如也。
眸光一转，视线落在手边的一排更衣柜上。柜子足有一人多高，藏人的话……
她猛地拉开手边的柜门。
“哐——”
里面的人几乎跟她同时出手，猛地撞开柜门，夺路而逃。只是……
砰。
一只脚狠狠踩在柜子上，拦腰截住他的去路。
“躲我干什么？”
向尽书左脚撑在衣柜上，右手按住被他冲开的柜门，整个人堵在长凳和更衣柜之间，看上去像是把对方整个圈在怀里。
禹靛青浑身紧绷，没有说话。向尽书也不等他答，抬手就要摘他的面具。
“别！”他下意识伸手去拦，却在将要触到那只手的时候瑟缩了一下。
他……还是不敢碰。
面具终是被人摘下。灯光明明不亮，却有如实质一般打在禹靛青的脸上，铁青的面色跟上次见面的时候如出一辙。
他的眼神飘忽了一下，狠狠射向眼前的女人。
向尽书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秒，忽的笑了：“是你。”
刚想捏捏他的脸，脑中忽的闪过他不喜欢跟人肌肤接触的习惯。
唔……是PTSD？
手在空中转了个弯，抵在他脑后的衣柜上。
禹靛青嘴唇动了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到底要怎么样？”
眼前的人笑得眉眼弯弯，看起来人畜无害，如果不是清楚她恶劣的本性，禹靛青当真以为她是个善良可欺、柔软脆弱的人类。
——笑得再好看，也掩饰不住她狠毒的内心。
向尽书于是笑得更灿烂了。
禹靛青一愣，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你又用精神力……”
窥伺他？控制他？还是欺负他？他说不出口，更不敢想，精神域的一切活动都暴露在她面前。此刻的自己就仿佛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为什么她的精神力跟女王这么相似？为什么偏偏是她？
那一小股精神力像是一尾小鱼，在禹靛青脑中活蹦乱跳地游了一圈，又“咕咚”一声消失不见。他瞪着她，眼眶隐隐有些发红。
“你的眼睛很漂亮。”向尽书收了玩闹的心思，由衷地赞叹道。
说完舔了舔嘴角。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禹靛青却一下子想起她烙在他眼角的吻。
他的脸“腾”一下红了。
不要脸，每次都这么羞辱他！
眼看禹靛青的头上又要冒出愤怒的小火苗，向尽书赶紧收了笑，开始说正事。
“那个店主也是虫族？他叫什么名字？是雄性吗？”
“干什么？”
向尽书很想说“你”，但想想还是咽了回去。
“你们眼睛上的薄膜，我要一个。”她干脆直说，“多少钱，开个价。”
你要这干什……
禹靛青的疑问没有说出口，顿时瞪大了眼，随即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变得格外纠结。
“你们想要我手里的虫族。”向尽书的语气很肯定，“但我不可能白白给你。”
禹靛青听到“虫族”两个字时，心里立马“咯噔”了一声。
虫卵孵出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如果是寻常的虫族，肯定会听他的命令杀了她……不行，他们的精神力已经联结在一起了，如果杀了她，他也不会有好下场。当时只是一时冲动，他不该下这个命令。
但它没有动作，可见它一定不是普通的虫族，是有自己的意识的。她说要薄膜……等等！薄膜？这么说是个人形的虫族？！会不会……
不，不对。如果是女王诞生，他应该会有感应。
虽然不是女王，但一生下来就是人形的虫族，重要程度一下子高了好几个等级，他必须得争取一下，夺回这个虫族人。然而这样一来……他就再次把把柄送到了她手上。
向尽书好笑地看着他的眼神由兴奋转向失望，在两种情绪中来回切换，最后变得晦涩不明。
“给我薄膜镜，我让你见他一面。”她开出了条件。
对于剥夺父亲探视权这件事，她做得轻车熟路，一点羞愧之心都没有。
禹靛青犹豫了几秒，点点头道：“好，在此之前，你不要伤害它。”
“凭什么？”向尽书挑眉，像是在说：你求我呀！
禹靛青抿着嘴不说话了。
向尽书转身拿起面具，扣在他脸上，在他如释重负的眼神中，笑着凑了过去。
“我答应你。” 唇隔着面具亲了一下。
与此同时——
“喂！”
更衣室大门被人推开，金卓一眼就见到姿势暧昧的两人，大叫了起来：“我说你这么急火火的，原来是背着我搞男人来了！”
他挤眉弄眼：搞到了吗？
禹靛青闻言眼神一暗，猛地推开她跑了出去。
向尽书无奈地摸了摸头发。
唔……好像有点操之过急了。
——
栗城。
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魁梧的男人。男人鬓角花白，眉目有如风蚀刀割，神情肃穆，不怒自威。
“找到了吗？”男人喉咙中发出轻响，仿佛对着空气低语。
“没有。”身后的阴影里传出一道低沉的回应，犹豫了片刻，又补充道，“根据论坛记录显示，人还在万木城。”
男人轻嗤一声：“没一个中用的。”
顿了顿，他又问道：“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培养好了，正在等待手术。”
“很好。”他放下手中的纸笔，敲了敲桌，“还要快，再快。”
“是。”
暗处的人应了一声，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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