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距离正式启程还有五天，向尽书开始收拾行李。

    越往东越是四季分明，而越是靠近虫族的领地，越是潮湿温热。万木城几乎在人类领地的最西边，此时已经入秋，但还有不少人穿着短袖短裤；而首都栗城则万里冰封，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行李除了赶路必备的食水帐篷、车辆武器外，还需要很多御寒的衣物。水星队三个男人怎么省事怎么来，逮着什么穿什么，实在冷极了就大衣套大衣，整个人裹成一个球。但向尽书不行，她得穿得轻便点，才能方便打斗。而且向征也该有两件像样的衣服了。

    轻便又保暖衣服自然有，但是贵，所以她还是得想办法赚钱。

    钱钱钱，现在她脑子里除了搞颜色，就是搞钱。

    金卓自从见了向征就稀罕得不得了，成天以共商大计为名，行狗狗祟祟之事。尽管向尽书三令五申叫他离向征远点，但他还是见缝插针地接近向征，非要哄着孩子叫爸爸。

    “我看这孩子天资很好，等以后觉醒了，肯定是个高阶，我看人一向很准的。”他笑着揉乱向征的头发，“反正那男人渣了你，不如跟我呗。”

    “不是他渣了我，是我渣了他。”向尽书纠正道。

    “哦？”金卓顿时来了兴趣，“什么剧情？”

    向尽书一言难尽。

    金卓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提上裤子不认人？”

    “……”

    “现在后悔了？”

    “……”

    “可他根本不理你，于是你就用孩子威胁他？强取豪夺？”

    向尽书：……草。全对啊！

    向征的声音冒了出来：“什么叫强取豪夺？”

    金卓嘿嘿笑了两声：“就是你妈对你爸……”

    “咳咳！”向尽书咳嗽两声，“以后跟你慢慢解释。”

    门突然被人推开，韩浪探头探脑道：“向姐，你家是住万木公寓吗？”

    “你不是去过嘛，怎么了？”金卓抢着答道。

    “哎，那就麻烦了。”韩浪皱着眉，“我听说护卫队去那儿了，不知道找什么，挨间搜呢！”

    向尽书心中一沉：“我先回去一趟，向征……你帮我看一下。”

    金卓啧啧两声：“你不会是逃犯吧？”

    向尽书没有理他，快步出了门。

    护卫队果然是在追捕逃犯。

    万木公寓住的本就是些三教九流，有个把走投无路的逃犯会选择藏身在此，这不奇怪。奇怪的是，一直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态度的护卫队竟然如此大张旗鼓地搜查这里。

    很快，护卫队就从公寓带走了两个人。公寓里人心惶惶，向尽书没敢多停留，低着头匆匆上楼。正要开门，手忽的停在了门把手上。

    不对，有人来过。

    她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本来还有点后悔不该轻信金卓，现在却无比庆幸把向征交给了他。

    她屏住呼吸，手指稍稍一推，比以往更松的大门毫无阻力地敞开。后背贴着墙，一手放在腰间的刀上，轻手轻脚地往里移动。借着移动的时间，她警惕地环绕四周。

    客厅里没有人，窗帘后没有人，书堆里没有人。

    卧室……

    走之前门是开着的。

    她紧紧盯着那扇蓝色木门，掏出一个晶币，狠狠砸了过去。

    “吱呀——”

    她浑身紧绷，等待那人露出真面目。

    可里面并没有人。

    飞快地扫了一眼床下，也没有任何被动过的痕迹。她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几分。这时候有把枪就好了，可惜太穷，买不起。

    绕了一圈，又回到了钱的问题上。

    贴着墙移动到卧室，刚转过头，忽的背后传来一声轻响。向尽书猛地回头，只看见一道黑影夺门而出。短刀倏然射出，“叮”的一声钉在门上，留下一小片衣角。再出门时，已经不见那人的踪影了。

    那人刚才一定是躲在门后了。

    心怦怦直跳，大着胆子把屋里全部查了一遍，直到确认再也藏不下一个人，向尽书才敢把门关上。

    一关上门，她就忙不迭地掏出电脑，拨通了金卓的频道。嘟嘟响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看见向征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屏幕里，她才长长松了一口气，瘫坐到地上。

    还好，还没被发现。不过……离被发现大概也不远了。

    她望向窗边，屋里的东西很齐全，唯独只少了一本书——

    一本介绍虫族婴儿的书。

    ————

    向尽书从未如此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孤立无援。

    水星队的几人是刚刚结识的，金卓可以帮她带几分钟甚至几个小时的孩子，可她不可能放心地把向征托付给他。

    而且也不能搬家。她无处可去，更不能去。护卫队一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但还不够具体，也许他们准备引蛇出洞，就等着她往陷阱里钻呢。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变成了可云，疑神疑鬼，担惊受怕，仿佛满世界都是要抢她孩子的罪犯。

    金卓担心向征，想让他们搬到基地里一起住。但向尽书一想起屋顶停满了虫子的场景，就觉得一阵恶寒。况且上次护卫队被折了面子，现在整条街都被森严地守卫起来了。

    “灯下黑懂不懂？”金卓苦口婆心。

    “我信你个鬼。”向尽书毫不领情。

    没有人信得过，但她必须寻求帮助。

    她想到了一个人。

    临近秋冬，万木城的人开始东迁，中低阶的精神力者们还没有资格进入全国版面，因此本地的论坛日渐萧条了起来。剩下的要么是不准备走，要么是高阶精神力者，可以任意版面乱窜。

    这种时候，资料库几乎没人光顾，管理员和他高价捏的一只四不像宠物正倒在躺椅上打盹，连顾客来了也没有起身。

    向尽书斥巨资（10个晶币）换了一套女人形象，推门的时候还不是很习惯，踉跄两步才稳住身形。

    资料库是仿照图书馆建造的，圆形的穹顶下，是一层一层的书架，人穿梭其中，像是误入了中世纪的古堡迷宫。不过书架里并不是真的书，而跟招聘市场一样，是虚拟的光屏，对感兴趣的资料点击收藏，就能在自己的账号里看到内容了。

    论坛里永远都是万里无云的午后晴空，唯独资料库开启了夕阳模式。暖黄的光从窗外泻入，给里面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外壳，像是山楂外裹着的糖衣，溢出甜腻温暖的味道。

    一人坐在书架间的椅子上，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不可自拔。一道阴影缓缓停在脚边，一抬头，他便迎上那个静静倚在书架旁的人。

    ID：平平无奇古天乐。

    禹靛青的瞳孔缩了缩，抬手扶起鼻梁上的眼镜，默默跟向尽书对视了几秒，又低下头看手里的资料。

    “凛冬之地。”向尽书叫他，“我能坐下吗？”

    禹靛青埋着脑袋，手指在光屏上使劲划了两下，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同意，向尽书坐在离他半臂远的地方，撑着下巴，不声不响地望着他。他被看得脸发烫，忍不住放下光屏道：“店主告诉你的？”

    她反问：“你告诉他了？”

    他问的是他的地址，而她问的是他们的关系。

    “没有。”他抿着唇，把视线挪回光屏上，专心看了起来。

    翻了两页，耳边忽的响起向尽书的低语：“你还是不相信啊？”

    她点了点光屏，手指落下的位置写着一行字：

    ……378年，虫族夺走18名人类女性，尝试与人类基因融合，制造超级生物。但他们的计划失败了……人不人，虫不虫……

    她指着那张可怖的插画：“啧啧，这届女王可真够狠的。”

    竟然命令只忠于自己的雄性跟人类女性“交/配”，只可惜，生出来的实验品并不合格。

    禹靛青也对那一任女王的行为非常不解。事实上，并不是每一任女王都是英明的，但她们杀伐果决的个性和至高无上的精神力，却能让虫族一次次劈波斩浪，屹立不倒。

    这正是“女王至上”思想的根基。

    他对女王没什么好评价的，只是对结果感到万分不解：“真的有这种可能吗？”

    人类和虫族，真能生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孩子？

    向尽书忍不住笑了，耍流氓的心思开始蠢蠢欲动：“再生一个，你就知道了。”

    禹靛青的嘴抿成了一条线，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你别乱说。”

    向尽书好心不再逗他，把光屏扣在他怀里：“先别看了，我有事求你。”

    嘴上说着求，可一点求人的态度都没有，还是这么嬉皮笑脸，惹人生厌。

    禹靛青别开脸，重重地推了一下眼镜：“什么条件？”

    “答应你一个要求。”

    “那我要——”

    “除了孩子。”

    禹靛青：“……”

    眼看着人就要生气了，向尽书立马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哄道：“别的条件都行，你要我的心都行，要不要我现在掏出来给你看看？”

    他受不了她这油嘴滑舌的样子，身上蹿起一阵鸡皮疙瘩：“到底什么事？”

    她左右看了看，拉起光屏挡在两人凑近的脑袋前，遮住了口型：“求你帮我看几天孩子。”

    禹靛青：？？？

    他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前几天还因为抢孩子的事儿闹得不欢而散，今天就求他帮忙看孩子？

    就不怕我把他带走？

    他用眼神问道。

    向尽书扬眉浅笑：“你起码要跟他培养一下感情，不然他不会跟你走的，走了我也能把他带回来。”

    自信的语气令禹靛青一愣，又接着道：“护卫队来搜过我家，我怀疑他们已经知道向征就是——”

    因为过于专心，禹靛青丝毫没注意到两人越来越近的距离。虽然知道只是个角色形象，但她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在他耳朵上啄了一口。

    禹靛青顿时浑身一僵，“嗖”地一下坐远，再也不肯听她说话了。

    ……臭流氓。

    他心中默默道。

    两人兀自打情骂俏，谁也没有注意到，背后的书架上，有一双眼睛正定定地望着他们。